一次出离

迈向不勇敢的勇气。

大概是距今十一二年前的事。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一次很无聊的旅行。目的地是地处郊区的一个不知名的,故作西洋风格的公园,叫什么薰衣草公园。当时我们家刚买了车,我爸很兴奋,听说有这么一个地方,就张罗着带全家去那里玩。

我迷迷糊糊地睁眼,下车。是春夏之交的时节,太阳暴晒,天很热。踏入公园,大门和围栏都是廉价的,纯白的西式装潢。进入后,除了几条修缮完备的由石粒修饰的路,到处都是绿油油的,高耸的植物。

向里走。太热了。一路上,路旁全是向日葵,太阳真毒,向日葵向日,它们都蔫了。薰衣草间歇地插在杂草中,顽强地顶着,透出娇嫩的紫,腼腆的紫,绽放的紫,焦糊的紫,凋零的紫。往里走,进到一片相对空阔的地带。几个舞台,有新人们,在拍婚纱照,新娘子在笑,一身纯白。

走,继续走,还是这些景色。绿色,绿色,黄色,紫色,紫色,白色,灰色,白色,紫色,绿色,绿色,绿色,灰色,绿色。

到头了。

绿色。

是山。薰衣草越来越稀少,只剩下了绿油油的树木和杂草。家人们摇了摇头,在附近转起来,开始寻觅零星的花朵,朝着一些同样粗制滥造的西式小建筑走去,打量起来。

就在这时,我看到尽头旁有一条不明显的小路,没那么陡,似乎能上去。

我受够了。

抬起左脚,抬起右脚,左手抓住,右手抓住,攀了上去。

上去了。

一片相对空旷的平地。地上有杂草,旁边是泥泞的小路。几十米外,金字塔状地堆着一些空心圆柱石头的建筑材料,还有一些红漆色的砖头。再远处是几棵树,下方有阴凉。我蹲了下来,仔细打量起身边的地面,有草,有蒲公英,有小野菊,没有什么花。有蚂蚁,蚂蚁在动,从草走到泥上,拖着尾迹,返回巢穴。

啊,这是一片……空地方。

我抬头望天。

天很蓝……是云,还是那天没有云来着?

我躺了下来。任由细菌和蚂蚁爬上我的身体,任由杂草和风击打我的脸。我就是想这么做。真舒服啊。我闭上眼。黑色。我睁开眼。是云,还是那天没有云来着?

我下意识地咯咯笑了起来。

我恍然开心了起来。是啊,就是这样身处谷底的时刻,所有自然的细节都变得清晰起来,仿佛自己就是这个世界,可以感知全部的……

这是难得能让我出离的地方。它和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加简陋,更加不完美,没人会在意它,我就是想要在意它。也不是什么故作小众,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别忘了,我是逃离来这的,我受够了。

我只希望能再久一点。

我闭上眼。黑色。

呼呼呼。

嗡嗡嗡。

呼——

最终,他们还是过来了,找到了我,呼喊我。我尽力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尽力去听不清了。

I still wonder why I never saw it before. For all those years I remembered the thoughts and feelings of some different, younger person, some remnant of the boy my parents had hacked out of my head to make room for me. He’d been alive. His world had been vibrant. And though I could call up the memories of that other consciousness, I could barely feel anything within the constraints of my own.

Perhaps dreamstate wasn’t such a bad word for it…

什么嘛……跟在做梦似的。

想做那件事,哪怕再蹩脚都好。

去爬山吧。

2020年10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