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限定范围迷思一则

看了 PragerU 一个月前的一个视频和对应的采访。

Selina Soule 是 Connecticut 前五水平的女运动员,本来作为热爱体育勤恳训练的体特生从小顺风顺水,靠州冠军身份拿个奖学金上大学问题不大,结果18年突然杀出来两个mtf和她比赛,从此之后全州的冠亚就都被这俩 mtf 包了。Soule 愤愤不平,把 mtf 竞争对手告上法庭,宣称对方破坏了公平竞争。

视频里,Soule 提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美国最强女性田径运动员400米能跑到48秒,全美每年有300个男子高中生能跑到这个成绩。她以此为例,认为让男性运动员和女性运动员同台较量是不公平的,而 mtf 运动员在生理上实质是男性运动员。

我首先想到的问题倒不是如何界定性别认同,而是:那怎么才算公平呢?反性别歧视已经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考试和求职可没有区分性别赛道,大家为其中的潜规则和明规则争吵不休。有些东西似乎分不分性别赛道都亦可,比如 Queen’s Gambit 里 Beth 前往莫斯科比赛期间,旁白解说员也提到,当时自诩女权进步的苏联,其“最强女棋手”也只是在象棋女子组比赛里最强,不和男子比赛。如果单论竞技比赛,规则还算灵活,人们似乎并不在乎一些先验的公平设想,只是希望最终比赛结果好看就行。如果 mtf 一直在碾压所有女人,那可能允许她们参赛的规则也会慢慢修改。

但有些制度就是提前设计好的,而且利益极度相关。人们在对平等进行追求时,描绘的都是一些形而上的概念,很可能没有考虑到现有的既得利益者的意见。当仅仅依靠这些理念指导人们行动时,有趣的冲突发生了。让女人可以参加竞技比赛,是一百年前的女权,宽容人们混乱的性别认知的思想,是当代的女权。当代女权的获益者把一百年前女权的获益者打得屁滚尿流,逼得一百年前的女权人衣钵继承者——可能要拿不到奖学金上大学的 Soule 君——要和当代保守派合作维权,也是很美妙的场景了。

把这个事说得适用面更大一点,其实是个资源分配时如何区分赛道,平衡各方利益的问题。Soule 在她的视频中指出,那两个 mtf 连全州级别比赛的预选赛都过不了,却能在全州级别的女子组比赛的决赛中夺冠。这不禁让我想到了北京市的一所重点中学,中央民族大学附属中学,这所学校里有很多在高二高三时转学来北京参加北京高考的外地少数民族考生,每年都有北京本土的家长向市教育部门投诉,要求取消他们的高考资格,认为他们不正当地窃取了北京学生理应取得的,优厚的高考资源。和那些 mtf 同样,这些学生也就欺负欺负北京人,若回到他们的家乡,他们也上不了这么好的大学。

当人们有机会在同一规则的战斗中取得更大利益时,就会追求同一赛道上的自由,希望对方不要设定玻璃天花板歧视自己;当自己的利益无法在这个规则中增长,就会举例子哭穷,比如“全地区每年有300个和我们群体不一样的家伙能超过我们中最好的”之类的,要求特殊的隔离保护措施,天花板越结实越好。不仅是体育运动和教育资源分配遵循这个原则,商业赛场上也是一样。比如中国加入 WTO 时的部分逐步开放策略,通过屏蔽西方 IT 巨头来培植本土势力,等等。我把这个现象简称为:达则一视同仁,穷则身份分赛。这无关个人价值观、理想、情绪和那些书生意气的气节,这是利益。

mtf、女人、北京人、外地人,都会因为我说的这些感到不适。没关系,我理解你们,但这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