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科幻小说中的社会要素

结合最近的社会学思考重新审视了一些早年看过的科幻作品,从传统文学的角度说,北京折叠真的就是一坨屎,但从科幻最显著的特点和意义的角度说,只有郝景芳这样的社会学研究者才能写出好的科幻小说。

以大家都夸的星之继承者三部曲为例:我对这三部的评分大概是 8 / 6 / 4,一部比一部凄惨。这个结果的根本原因是,作者只是个工程师出身的业余作家,社会观察水平差到令人发指。

第一部是个纯科学推理小游戏,采用中学水平的理化知识对一个给定的谜题进行推导,得出最终结论,看得人很爽。大家也没对作者提供的世界大和平各国全体裁军的大背景提出什么质疑,宽容地把它当作一个用于移除本格推理障碍的背景板。

万万没想到,作者的社会思考真的只有这个水平——第二部第三部就步子迈大了。第二部讲起了外星人社会的构成,虽然漏洞颇多,但伽星巨人基于生物学基础的自肃设定也还算吸引人。第三部涉及到了星际政治,一下子变得跟玩闹一样。倒不是说不能搞好莱坞式的星际歌剧喜剧,但和第一部严谨的推理的精彩和震撼比起来,画风就不太对头了,令人不适。

说到底,无论是什么类型的小说,往深了走,拼的还是作者对社会的观察力。科幻小说更是如此。单一的科幻点子最多只能撑起一场本格推理,想要玩大的,还欠别的功夫呢。

再说到科幻作品反映作者对当下社会看法,不得不举一个极度有趣的例子:《濑户内海》。《濑户内海》描写生动,语言幽默,文学意义上很有趣。但鉴于其内核的贫瘠,我很难说它是一部够格的科幻作品。

其剧情简单概括如下:中国以外世界其他国家的人都在数年内把自我意识上传到了数字设备中,达成了永恒的飞升,只留下一些机器人控制一些景观维持三次元世界的运作,而中国老百姓却沉浸在“中国东海舰队已驶入濑户内海”的称霸地球春秋美梦中,殊不知中国人已经被开除球籍了。

很明显,这个故事充满了漏洞以及可深挖完善的地方:人们脑后插管飞升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庞大的计划真的一点风声都不会走漏毫无反对意见?中国以外的国家,包括北朝鲜,也都加入其中,是铁板一块?——而作者把这些都跳过了,只留下了“中外矛盾”这一条线,由此着重体现出中国文化让洋大人们不忍与之相处的低贱。

与其说《濑户内海》是一部科幻小说,不如说它是郁郁不得志的反贼们情绪发泄的具象化。而这一思维回路本身就是很中式的:意识形态为先,二元对立下不是你坏坏就是我好棒棒,道义和天命先于一切。把故事里的脑后插管改成玄幻修身练功,剧情同样成立,采用科幻,只是因为它离时事社会科学最近,更有说服力罢了。

讽刺的是,这部小说当时很快在简体中文互联网上被封杀了。可见上面的某些人也真的信这个。

刘慈欣同样是这样的一位中式思维推广员。如果说三体系列与《濑户内海》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前者是星辰大海入关工业党,而后者是魔怔河伤派。前者确实比后者高级一点,但总叙事还是没怎么变的,就像星之继承者第三部非要拽着苏联人黑一通一样,这种刻板印象抗×神剧模板是某个民族共同体内群众最喜闻乐见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