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的春天

春意盎然,我身边的朋友们都渐渐不约而同地有了频繁而稳定的性生活,率先把一只脚踏入了大人的世界。而我的日常和六年前并无不同:撸管、睡觉、打游戏。所以我应该还是个初中生。

是的,现在是春天,所以最近听到的故事都是春天的故事。某人兴奋而失落地破了自己的处子之身,某人当了十几年乖宝宝居然主动交了女朋友,某人失恋了迷茫地喝着闷酒,诸如此类。有趣的是,似乎每年春天都有这样的故事发生,我都要开心地观赏一番。

我对春天的理解是,一年之中的三月、四月、五月,算作春天,而对其最深的印象则是漫天的柳絮被我吃进嘴里,一路咳嗽着跑回家。此外,就是日常的对身边女生的幻想了——对,我也得承认,我这样的傻屌,有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发情,也是在春天里。这似乎证明了人体内存在着某种兽性本能,谁也逃不过。

很多臭屌丝不敢去找女朋友,不敢当个帅气的坏男孩,这似乎是因为心里想太多,大家往往把这当成是可爱的人性,但在遵循本能与传统的人看来,这是不成熟的弱者表现。一旦身边的强者多了,我的心里也会发慌。比如当了十八年乖宝宝的仂苡因为从来不像个臭屌丝一样对姑娘高谈阔论而被我们怀疑是基佬后,就立刻找到了女朋友,人言可畏。

但我还是觉得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因为一旦也这么做,就显得是在跟风,向平庸无趣的枯燥人生认了输。为了耍酷,绝不跟风。但仔细一想,高考上大学不也是人生按部就班步骤的一环,同样在跟风嘛,那时候怎么不吹牛逼说自己要独立自主有思想了呢。

主席的电脑桌面是这样的,一片黑底,中央写着白字:「我要对十年前的自己说:别考大学」,惨白的「别考大学」四个大字用娃娃体画在正中央,血淋淋的。我第一次看见时,随意调侃了一下,说,哟,你不想考大学啊,后悔啦。他有点难为情地转过头说,你这可是偷窥我隐私啊。

主席每天的主要日常是宅寝室打游戏看直播和去图书馆借小说看。他很聪明,比我聪明得多,同样是考前预习一门课,最后都考64分,我拼死拼活昼伏夜作四天学完,而他只要最后两天睡两个太阳晒屁股的懒觉,下午窝在吊椅里一边看直播一边随手翻翻书,晚上再打两局排位就能应付过去。

主席从千里之外的贵州来北京上学,来到我校也是阴差阳错。每次往返学校,他都会在群里给我们直播三天两夜的硬铺火车游记。他和我们说过他家乡的趣闻,描绘起他高中的小伙伴们。我猜主席的确很想上贵州大学,因为我总看到他只有和高中同学操着家乡话开黑时,眼神中才没有那种平静的落寞。

还有,我们确实曾一起讨论过为什么要上大学,最后得出的结论是,tmd说白了就是跟风,谁上大学不是冲着打四年游戏去的。

考大学的季节也是春意盎然的季节,那时我莫名其妙地像一年前爱上一个姑娘一样给自己打鸡血,爱上了学习。那次与学习的恋情破裂后,我就再也找不回初恋的感觉了,现在再做物理题,也有种老头子操老逼的感觉,啊,我没操过逼,这都是我看书听说的。

如果有人告诉我,把女人骗上床和高考一样神圣而重要,做不到就要危及我的生命,我一定会现在就去寻觅雌性配偶,当个好孩子。可惜就算是我这么骗自己,我也不信。我信什么呢,我信人性,我总觉得人性比兽性有趣,它不一定要完全战胜兽性,只要让我产生幻觉就好。

北京的春天很短,五月出头基本就到了尾声,到了郑公子大喊「怎么还没有空调操他妈的傻逼学校」的季节。夏虫不可以语冰,春天的一切都是无知的,漫天柳絮便是终末的景象了。周三,我在细雨中吃着柳絮跑一千,第二圈时头向右扭,望着盛开的槐花一片白色,忽然想哭,可我他妈的还在跑一千啊,跑完了,只低着头一步一拐大喘粗气,也忘了还要回去看某片难得的感人景象,自我感动地哭上一鼻子。

我对春天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一方面我觉得古往今来这么多人把它描述成生长与希望的季节实在是媚俗,另一方面我又觉得北京的春天太短太可怜,一不留神就只能到夏天看人赢们燃烧自我互相收割彼此了。

其实,对季节抱有某种情感是件很蠢的事。因为你我爱或不爱,鲜花都会绽放,阴茎都会勃起,万物都在交配。这世上本没有季节性,同时干一件事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这种说道。

对,我也要喝闷酒,我也要谈恋爱,我也要长大成人。我比你们惨的地方在于,我从未喜欢上和你们一同干这些事。

2016年5月1日

01:08

无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