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世界

总是不得不去看外面的样子。

窗外的世界

摄于红琴餐厅二楼

热带的暖风吹来,我望向窗外。稀疏的电缆和不知名的树的枝杈横过我的视野,在那之后,可以看到暹粒闹市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远处的十字路口有一家水果奶昔店,几个游客围着卖奶昔的大叔有说有笑,露出期待的表情。天还没黑,远方的天空是蓝灰色的,但很清澈,阳光透着云的阴翳,带来一丝静谧。我就坐在这可以倚在窗畔的地方,默默地看,静待风来。我喜欢这个位置。

这样的场景会让我恍惚,我总觉得自己不止一次看到这番景象。最近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不太清楚了。但当我倚在窗边望向外看时,那个路口街角的店铺就变成了报刊亭,行人都变成了一个个身着蓝白色或红白色校服的孩子。那应该是初中时,当我终于一个人待着,就会在窗前踮着脚尖趴在能看到整个学校南门的地方,那片窗外一样有稀疏的电缆和树的枝杈碍着我的视线,不过我依然能看到远方的光景。

那是怎样的景象呢?学生们一个个走出大门,奔向那条小道,一路上到处都是卖零食文具烧烤熟食和其他小玩意的小店,男孩子和女孩子们,也有牵着手的小情侣,他们成群结队,在一个个店里进进出出,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学校的大门处在丁字路口的末端,路口最优秀的位置那里,有一家报刊亭,报刊亭的大哥什么都卖,从书籍杂志到玩具吃喝,什么都有,经常有同学早上在他那里买了书或者杂志,中午一边偷偷看一边和其他同学聊起来。一到放学,整个街道就被堵死了,那个报刊亭尤其显眼,满满的学生围起来,经常要排队。我就在楼上看着,学生们像蚂蚁一样东窜西窜,蓝白色斑点的混乱流动中透出一股自然的美,尤其是秋天,太阳缓缓落下,人群却没怎么散,随着天逐渐变暗,小店的灯一个个亮起来,这景可好看了。

我很羡慕他们吗?应该是,好像也不是。我能隐约看到一张张兴奋的笑脸,嗯,的确很羡慕他们开心的样子,但我也很清楚,让我去做同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展露出同样的笑容的。我似乎很懂他们在想什么,但好像又不是很懂。我的想法大概是很机械的:原来只要掏出钱给那个人,就能买到东西,吃了好吃的,玩了好玩的,炫耀一下,就能开心啊。哦,我知道了,我记住了。虽然看上去很蠢,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想多了,就都记住了,这有助于我理解这个世界。

没法加入他们的行列,比较直接的原因是没钱。我没有零花钱,家里人不认为应该定期给我钱用,只要不瞎花钱,要多少给多少就是了。不过买玩具买零食这种事,一定算是瞎花钱。但我总觉得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因为我清楚地意识到,即便有钱可以用,我也没法开开心心地甩出来。一方面,我知道自己应该和其他人做一样的事,这样可以快乐;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否则是背德的。哎不对,这哪里背德了啊?现在想来的话,这种桎梏般的情绪大概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轨道。我想,人是无法认识到自己是否属于正常的。每个人都只能走在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道路上,然后不忘初心,继续前进。可能每个人童年多少都有点阴影,应该就是这样的阴影规划出了我的轨道。

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这些呢?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爱好,很多时候,只是我实在无事可做。一般来说,放学后我会直接离开这个学校,看都不往外看一眼的。但我经常因为一些事情沉寂起来——比如当我被罚一个人做值日时,当我被老师留下来谈话时,当我被请家长,在绝望中等待审判时,又或者是在某个地方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罚站时——这么烦躁的时候,居然没人来扶我一把?我在寂寞中意识到,很多人并不在乎这种小事,尽管他们也有可能经历这样的事情,可大家都只愿意装作没看见别人受难,默默走在自己的轨道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我脱离了必然的轨道,不安和恐惧袭来。在绝对正义而秩序的设计里,这些失败而无聊的时光不应存在。必须得有理由做出解释,不然我难受得要死。

是的,就在这时,我孤独矗立之地的旁边,总能找到这样一扇窗,让我感受到新鲜空气所在的世界:我想,没有什么比人的情绪更加宝贵,但也没有什么比可以调控的情绪更加廉价。即便我现在承受着苦难,也一定有人展露出了笑容,这是极好的,无可厚非的,我可以成为他们,一定的。这样的想法似乎是一种努力原谅这个世界的尝试:就像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人要靠伤害别人获得快乐一样,我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总要有人以正义之名在他们自己的轨道上伤害我——但我觉得还好啦,你们开心就好,我也能理解你们为什么开心的,对吧。

遁入另一面似乎是我的本能。还记得中学时,和同路的伙伴一路畅聊,在路旁分手,走过街的转角,进入灯光暗淡的小巷。忽然,整个冬夜的黑都压在我身上,把我的影子拖得好长,这我才能抬起头来,别提有多自在了。这种兴奋又恐惧的心态实在是诡谲,可我真的舒了一口气啊,一般这时候就会忽然想唱歌,哎呀,这又是怎么回事。

久而久之,我就习惯了。实际上,一切使我注意到自己的行为都会令我感到痛苦。这应该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的感觉了。我也不太喜欢自己这样,但这应该是避免受难的最佳方式。不过,我并不认为成为纯粹的批判者就能躺在道德的高地上喝西北风,即便在思考时抛弃了身体,自己的想法也应该受到审判。绝对的思绪大概是无罪的,可只要一种想法的主观性依然存在,我就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是现实中存在的一个人。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起忽视自己而望向远处的呢?可能得从五年级那次军训说起。在那之前,我可能还没那么细腻。那是一次很奇怪的军训,出发前一个礼拜莫名其妙地通知我们,然后就被逼着交了256块钱去了。整个过程的具体情况描述起来比较困难,但总之,肯定是一群兵油子对着我们这帮小屁孩从早骂到晚啦,我这种体能差的残疾小学究自然首当其冲。我们学校一多半学生都是当地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他们在学校也是满嘴脏话天天打架,这些人反倒和教官混得比较好。于是我总结了一条:「在学校越牛逼的在军队越傻逼,在学校越傻逼的在军队越牛逼。」还记得一天晚上,莫名其妙地被从宿舍叫出来练操,一个身体很壮实的教官带着我们练军体拳,我也忘了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我调皮捣蛋了吧,总之我练得不太好,但印象中的自己确实没做错什么。结果是,散伙后,他专门把我留下,对着我的肚子用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我的五脏六肺搅成一团,倒在地上。他看着我痛苦地抱着身子蜷缩打滚,惊恐万分,连忙扶我起来,跟我说让我好好练,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军训结束了给你评优秀学员。

我其实并不想告状,我觉得喜欢告状的人都是没有能耐的小人。我没有能耐,但我是好人。后来我索性采取不合作的态度,一个人远离队列,用仇恨的目光盯着他们,他们除了骂我几句也没什么办法。我就蹲在整个军训基地的边缘,瑟瑟发抖,看着外面。整个基地由黑色的金属栅栏包围着,北边是一片树林,东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远处有几个矮矮的平房。地砖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痕,泥土地上的细沙里爬出来一只又一只蚂蚁,蚂蚁一步一步地走,穿过碎石,越过枯草,从地面爬上墙,一步一步登上了栅栏的基座,越过了地平线,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知道逃走是不可能的,但我依然望着一墙之隔外的麦田,想象起蚂蚁的生活。在那一刻,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自由,可能就是从那时起,我不再轻易痛苦了。

记得有一次集体休息时,一个同学过来找我聊天。他因为比较能侃,人送绰号「乌鸦」。乌鸦看着我的耳朵说:「你看你耳垂红了,这说明你想家了,我的耳垂也红了。」十月的北京,天已经有点冷了。「耳朵被冻红了也很正常。」我说。我和他都默默不语,看着天上一排黑色的鸟儿飞过,它们叫了几声。那是大雁吗?也许是乌鸦?记不清了。那天多云,没有太阳,好像是灰蒙蒙的。我俩就看着云从左飘到右,从右飘到左,终于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后来,有一位比较好说话的教官找到我,他知道我是问题儿童,就在一个晚上单独约我去他的办公室,问我为什么这么不合作。我一言不发,盯着他,他也盯着我。昏黄的灯光拉出长长的影子,整个房间只有一条椅子和一张桌子,我站在桌子面前,一点也不害怕。我看着他的脸,就像是看着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的脸那样。他问我:「你觉得我在想什么?」「我觉得你在试探我。」我说。他叹了口气,「中国有一句古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居然觉得,我在试探你?你走吧。」我觉得这是个好人,但他依然做得不对。有些人或许可以为师,但并非所有人都有这种想法。

再往后就是回到学校后的汇报演出了,我坐在远处的角落里,抱着双膝,看一群小学生一排又一排地踢正步,歪歪扭扭的可逗了,我觉得我不比他们差。大家似乎都很开心,「你们真的很开心吗?」我一直疑惑着。回家后,听我讲故事,父母一边笑话我体育差活该被骂一边笑话我吃不了苦活该被骂,然后就带我去吃了顿好的。一顿肯德基后,我就发了烧,被送进儿童医院,躺床上歇了两天才好。唔,这世界这么可爱我怎么就进不去啊。

为什么要提这事呢?这次经历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世界上有很多人,大家都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也就存在许多以毁灭我正常生活为乐趣的野蛮人,因此,无论什么时候,让我沉溺其中的寻常幸福生活都可能只是一个幻影,一场梦。梦是美好而危险的,保卫我们的现代生活可能有点困难,没有安全感很正常,但我不能被这种小事击倒,得让自己高兴一点。当我置身世外看着外面——那墙外的世界,铁栅栏外的麦田时,每一分细节都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远方,还存在我前进下去的意义,再怎么糟糕的时光都有可能过去的啦。对了,我这种人最后肯定没当上优秀学员啦。

嗯,对,其实羞辱啊体罚啊什么的都不重要,我最怕的东西叫做「无聊」。所以这事的来源可能就更早了,小时候,我总是抱怨无聊。这我的确有印象,大概一直到10岁都是这样。我的大脑一刻都停不下来,然而我的知识储备又不足以支撑我接连不断地开脑洞,那果然还是打游戏比较有意思。一般来说,只要有机会可以打游戏,我就会躺在床上打滚,高喊:「无聊!无聊!」祈求大人让我玩电脑。还记得有一次春节去串亲戚,我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就一个人躺床上打GBA破关。那是动作游戏《耀西岛》,可有意思了,整个关卡的设计循序渐进,富有挑战性又能让人看到通过的希望,一周目通关后还有极具挑战性的二周目关卡。我记得当时就在打二周目,有一个坑怎么也跳不过去,踩一下地上的刺就要重来了。大姑姥爷给我递上来饺子:「趁热吃吧!」我又死了,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滚!」后来,那个春节我都没玩上游戏,嗯,的确很无聊。

当然,也或许是在更更之前,我就体现出了这一点。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就不太安生。我精力很充沛,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睡午觉,躺在床上睡不着,就很难受,于是经常在午休时间和周围其他睡不着觉的同学聊天,然后很快就有老师过来,把我拽出去臭骂一顿。有一次,老师气急了,把我直接拉到在活动平台上罚站。我当时只穿着一个小裤衩,光着身子就被赶出去了。春夏之交的正午,太阳明晃晃地照着,有点耀眼,蝉声没有停过,有点吵,又因为没有其他声音,显得很安静,那天似乎是有微风的,但阳光盖住了寒意,云遮住太阳,就有点冷了,太阳从云中逃出来,又有点暖和了。我站得笔直,咧嘴笑出声来。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和别人对抗,我向往做一个安静的人,但安静地活着却不太容易。我没法接受主观概念给我带来的限制,当我为此痛苦时,一切与之相对的东西都显得那么可爱。被光明照耀的秩序外,阴影里的那部分更吸引我。就在这些心沉入谷底的时刻,所有自然的细节都变得清晰起来,仿佛自己就是这个世界,可以感知全部的情绪。

人是由自己的回忆构成的,除此之外,可能没什么能正确认识自己的方法。「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弗洛伊德可能是对的,但他没说过怎么治。以上种种都是没什么说服力的片段,我的确可以用其他方式描述过去,比如某年认识了谁谁谁,考试考了多少分,出了什么大事,有什么人生收获之类。但这种宏观的平铺直叙是毫无意义的,或者说得形象一点,这样的描述只是统计报告般的白纸黑字,只有那些我呆呆地眺望远处的镜头,才是一张图片,也许有一点色彩。

正常人在思考问题时,会先把想法在脑中自言自语一番,再转化成文字,构成了句子,然后再说出来吗?我不太清楚,但我习惯了这种感觉,可能也正因此,我很少有无梦的睡眠。说起来,我十分迷信梦境,混乱中降临的启示大概是对抗轨道的唯一方式。

这就是我说的了,人是无法认识到自己是否属于正常的。每个人都只能走在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道路上,只要走在这条路上,就会感到安心,感到高兴,否则就会痛苦,就会去否定别人,以此让自己对一贯的做法坚信不疑,我想,这便是从伤害别人中得到的快乐了。不过,我不认为我比任何人更加高贵,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们,所以我不愿意宣传客观事实以外的东西。由是,我惧怕脱离轨道,但又没法从轨道中获得快乐。轨道是禁锢我前进的锁,是封闭我审美的窗,是我关于爱的永恒诅咒。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放弃了思考,或者说,我忘记了思考。我总觉得自己似乎也已经走上了某条轨道,或者说,我也希望自己能走上去。我的心始终在轨道两侧摇摆,我不确定自己在哪里。实际上,我也不太想停下来,静止的生活令我恐惧,又在引诱我走向甜蜜的,实际意义上的死亡。但每当在绝望中望向窗外,感到恍惚时,我就会意识到还有几个洞没填上。这样的路是走不通的,我会掉到坑里。

我是谁啊?我到底想干什么呢?这种问题是不可能在小黑屋里想明白的。是的,就在我痴痴地看着别人的生活时,脑海中会划过一丝白光,我能捕捉到一点情绪。那份鼓动督促着我反抗,抗争,斗争,战斗,前进。我一直都不太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但总有一种反骨在提醒我:你活得不太对劲。真不是我一定要反点什么才高兴,而是我实在不太满意——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整个世界运行的规律,散发着恶臭的厌恶感应该就没停过,可我又觉得其他人是那么的可爱,都比我要可爱,我不是很讨厌你们啊。

我不相信心理学,我觉得它们会伤到我。正如我不认为任何人比我更加高贵,可以把他们的想法强加给我,能够说服我的只有客观事实——我确实学过一点心理学,也喜欢找那些测试什么的做一做,但终归浅尝辄止。我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多学一点心理学,那么那些服从统计学规律而忽略了少数人心情的思维定式可能会害了我。不想自救的人是没法活下去的,期待救赎毫无意义。我虽然很喜欢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但也很清楚,一个人,只有自己用了劲,才能真正地爬起来。

所以,大概五年的时间里,很多事情我都快要逼着自己忘掉了。然而,一切对否认真实自我的尝试都是徒劳的,看似静止的生活里,在自认为内向到自闭的日子中,我还是好不容易想起来了早年梦中的场景,回到了那个胡思乱想的中二年纪,嗯……看着天上的云彩就觉得自己会飞——窗外的世界对我的吸引力是断不掉的。

我一直不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喧嚣的人群会让我的路清晰起来,但这可能只是幻觉;一旦独处,到是很快乐,可很多事又变得模糊了。只是,仅有一种渴望,永远都是那么清晰,不随我心的摆动摇曳——自由。尽管我并不太明白什么是自由,但这个词对我很有吸引力。嗯,我不认为任何确定的路线能为我带来绝对的幸福,就算有时我不得不去遵循它,我也会在它的能力范围外诅咒它忽略了此外的所有幸福。

「幸福的秘密是自由,自由的秘密是勇敢。」我欲望不大,对幸福的定义不高,能够支撑我过上「想一出是一出」的脑洞生活就行了。想到这里,我似乎又穿着小裤衩站在空荡荡的平台上,蝉鸣声中望天看云,在阵阵寒意里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值得到今天还成为负担的。我虽然体力差了点,但距离残疾还有一定距离,应该还是可以走两步的。

晚风掠过面颊,天慢慢变暗了,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我只能把对世界的爱和对美的追求以这种方式表达:你看,红琴餐厅的霓虹灯发出了红光,朝向我们这侧的叶子在光照下边缘泛红,红里透绿,另一侧就陷入阴影有点发黑了;交错的枝条上每一片叶子都是如此,红绿白黑的渐变中,一棵普通的绿叶树有了新的色彩;枝杈的末端,红色的小圆果实一团团地挺着,整株植物还算是工整协调——我觉得这点普通而细致的景观也挺好看的。想要用绘画表达这个效果有点困难,光影关系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掌握的。但我把这一情一景看见了,也就把这一幕记下了。说到这,我曾经很喜欢摄影,但后来却懒了。因为我发现,所有的记录都不如闭上眼睛想一想,影像只能唤醒我的回忆,并不能替我留住美好。

柬埔寨是个贫穷的东南亚国家,该国经济濒临崩溃,法币没人用,交易都只用美元。大多数暹粒人都从事为我们服务的旅游业,整个国家几乎沦为旅游型殖民地的现状下,工作岗位还是不足,大街上到处都有闲逛的人,和我一样,喜欢看天。按照某种说法,这些人的生活应该很艰难很痛苦才是,但我看他们戾气也没那么重。有人说,这些废物东南亚猴子就是懒,活该沦为下等人;有人说,这个国家应该发展工业,他们没有机会只是时运不济;有人说,在中国的一带一路建设下,东南亚国家可以得到长足发展,人民可以获得幸福。这都是废话,这些说法对我而言太遥远了,咱不能替别人做主。

吴哥窟的雕栏玉砌令人震撼,失落的王国创造出了伟大的遗物,便将谜留给了世人,让他的子孙去收门票钱。每年都有络绎不绝的游人来到这里看那么几眼,获得属于他们的快乐,于是这个国家获得外汇,得以运行下去。每次旅游,都有一种不太合适的想法萦绕在我心头:无论哪里,也都不过是地球上相互平等的一个点罢了,毕竟这是个(近似的)球啊。吴哥窟好看吗?好看。和我正在眺望着的暹粒街景相比呢?和灯光下的这棵树相比呢?我不喜欢做主观评价。

对于这个由秩序构成的世界来说,在轨道外,一切的爱和美都是毫无意义的。彩色被现实涂得灰茫茫,可他们说那才是漂亮。而对于我来说,窗外的世界意味着一个更宽广的世界,另一种生命的可能性,以及我可以理解的一切。我总希望这个世界全都是我,一切都能按照我的想法运行,在完美的规律中走向终焉。嘛,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啦。我不认为任何人比任何人更加高贵,也不认为任何人可以把想法强加给任何人。既然完美的梦想不可得,那我希望世界就是我的镜子,可以把我另一半的憧憬全都投射出来。

2018年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