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快乐!

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叫做大学生,它们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觉得吹牛逼可以拯救世界,这样的一群脱离生产的青年,经常会误认为自己是一个哲学家…… 大学毕业啦,最后一期男生寝室的奇妙冒险,欢迎收看杠精们的日常!


最后一个无意义之夏的对话,大多发生在这学期我和钟振讨论完了晚上吃什么之后走在吃晚饭的路上的时候。

1

「真是服了现在网上这帮人了,动不动就说性骚扰,好像男的干什么都是性骚扰一样。」

「可能还真是因为这个问题很严重,所以大家才会热烈讨论,如果是这样的话,能提起来这事的确是好事。」

「所以我就觉得奇怪了,这个『性骚扰』到底是怎么定义的啊?」

「我看网上说,意思大概就是1、感受到了骚扰的冒犯。2、和性有关。我觉得这个定义没毛病,还挺靠谱的。」

「这也太宽了吧,那什么算冒犯呢?」

「你觉得什么算冒犯什么就算冒犯,这是个挺唯心的东西,可好像也没法限定范围。」

「我靠,那岂不是只要我不爽就可以骂别人在骚扰我。」

「是这个道理,要我说有点撒娇成分在里面,毕竟冒犯这个事吧,真的是没法界定的,纯粹凭感觉。」

「那性呢?怎么判定和性有没有关系?」

「这个确实也很玄妙,其实要我说,什么都可以和性有关,一男一女聊天,那就是一对异性,已经有性的要素了,但这就像是我们说什么都是数学什么都是物理一样,这么想明显没什么意义。」

「所以最后结果意思就是,只要是男的让女的不爽了,那就是性骚扰。」

「是这样的,不过我觉得就算发展成这样的社会风气也无所谓,毕竟男的就是比女的壮,有骚扰的资本那就是一种原罪。其实动不动就提性骚扰的实质就是『你别想操我』。」

「现在女生真的好警惕啊,看哪个男的都是一副『你要操我』的表情,妈的,我犯什么错了,咱都啥都没往那想呢,就先被人默认要操别人了。」

「哈哈哈,『肥宅做错了什么?』要是帅哥,女生可能就放松戒备了。其实不谈区别对待,这个思路本身挺可笑的,一开始就觉得对方要操自己,那其实已经把自己摆在一个即将被操的位置上了,也就是默认自己只能被操,这一点都不女权。」

「哈哈哈哈哈哈,那反过来想不就是『我活着就是为了被操』吗。这也太愚蠢了,简直是给自己找事。」

「其实这也没办法,生理上就是这么定义的,我们是猎人,她们是猎物。其实人还是挺复杂的,女的性骚扰强奸男的也有,就是太少大家就当不存在了。」

「这么说来,我忽然觉得西方那些女的搞什么裸上身游行的活动还挺靠谱的,就是得这样嘛,男的女的都能裸上身,这样大家就都公平了,也不会说什么被看了两眼就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等于是被骚扰,这样才算平等嘛。」

「对,我也这么觉得,想要得到新的权利,就要有新的改变和行动。所以你看中国这帮女权就不行,她们不敢上街,更不敢敞胸露乳,其实骨子里还是想立个贞节牌坊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当然了,这也和咱国政府打压公共活动有关,也不能完全甩锅给群众。」

「可是中国女的就这样。」

「这国不行。」

2

「我拒绝欺骗别人。」

「就是你之前一直都提到的,想要遵循的君子之道?」

「嗯,对,别的事情我可以做,但欺骗是我的底线,我绝对不会欺骗别人。」

「这话也太绝对了,我觉得人没法定义什么是欺骗什么不是欺骗。」

「那比如说,和客观事实不符的刻意隐瞒就是欺骗。」

「那如果是『善意的谎言』呢?比如说出来会伤到别人但是如果我骗一下的话……可能这人心情就好咧?」

「你这就太功利了,『善意的谎言』的确存在,但那只是一时的看上去对你有利,但是如果从长远来看,这是没有原则的。」

「总不能真的都像康德说的那样吧:一个好朋友被追杀,藏到你家里,坏人过来问你那人在哪,你一方面恪守诚信原则不能骗人,另一方面为了友谊不能出卖朋友,所以结论是只能沉默不语,这样就都没问题……然后坏人一眼看穿,就把你朋友抓出来砍死了!」

「嗯,没错,对于我而言的话,那就沉默不语吧,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康德说得没错。」

「可这也太绝对主义了吧,这个时候应该还是得有个先后次序的。比如我就觉得救朋友的命比较重要。当然了这只是个比较极端的例子,专门用来刁难别人的。但我觉得有些时候的确不能太死板,人在做事情时候肯定还是有那么点目的性的,如果相信自己做事情的目的是对的,那就应该无视诚信欺骗啊这种比较朴素的道德观。」

「你这就是功利主义了。人不能只是为了目标而活着,那样太功利了,我觉得不行。」

「但是你怎么能确认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呢?我再举个例子,一个老人,被某人打电话忽悠,诈骗骗了好多钱,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打钱过去。这时,如果不告诉他自己被骗了呢,他没准还真觉得自己捐钱做了好事,心情也会变好。但你要是非把这个事情戳穿,没准一下子气病死翘翘了,你说你维系了真相,但这一切值得吗?」

「你这就是狡辩了,照你这么说,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是对的了,这也太蠢了。」

「不,『欺骗』这件事反倒很有可能被认为是对的,你想想啊,我刚才举的例子是电信诈骗,但在没有电信诈骗的时代里,宗教就是大家听了一阵忽悠后往里面投钱的东西,我们无神论者自然不信神,可在这个过程中,信徒们都很开心啊。我觉得这两种情绪的实质是一样的:大家并不在乎是否被骗,只是希望自己的信仰得到伸张。」

「所以说归根到底不是个道德问题,还是个对错问题:他们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愚蠢!愚蠢的人才会相信神仙而不是科学道理。所以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明白什么在客观上是对的。」

「好好学物理吧,哈哈哈。」

「可是学了物理也没用,物理只能解释很理想化的……很小的模型,稍微有点变数,理想模型就没了,社会上的事有啥能这么解释啊?」

「我们还是要被骗!」

「咱们这样的人啊,太善良了,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还是要被骗。」

3

「我一直觉得吧,杀个人不算什么。」

「我也觉得是,杀人犯法啥的这都是人规定的,其实没什么道理,有些时候法律也不靠谱,还是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僵住了,比如被人抢劫了不反杀保命之类。」

「从实用角度上讲确实是你说的这一方面,不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很多人都觉得杀人从原则——道德上来讲是不对的。但你看,杀人的过程,不就是一个客观的,靠某种方法使人生命终止的过程吗。」

「嗯……从物质性的角度来看,是这个道理。」

「如果让我杀掉一个人,我不会有任何的心里不适感,当然我不会滥杀,不过如果真有人把我逼急了,我是有可能会杀人的。」

「这是你的原则。」

「嗯,对,原则。」

「这就是之前我们提到过的『要给社会最弱小者留下复仇反抗最强者的机会』的道理吗?如果不这样的话,强者总会进行无限的压迫。」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复仇,这毫无意义,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复仇了也没有意义,让人空虚。」

「嗯,一方面是因为这个。不过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总之,复仇就是……很不正义,很愚蠢。」

「不够君子?」

「对,不够君子,不符合我的原则。」

「但依然保持自己杀人的权利?」

「对,我依然持有这个权利:你看啊,我杀人的话,应该不会动什么感情,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因为觉得『这人是我的同类』,所以『我不能杀他』或者『我不能吃他』之类。在我看来吧,杀个人跟杀个动物——就像是咱现在在吃烧烤一样——没什么区别。」

「我也这么觉得,各种生物从本质上讲是平等的,要我说吃蔬菜都是杀生咧。没办法的事嘛。」

「然后呢,虽然我不会轻易杀人,但我永远在心底为自己保有这个权利,这样我就不会被一般的法律和道德约束。」

「这一点我赞同,法律和道德也是人发明的,人不能被人控制得太惨。」

「对,法律和道德……这种东西本质上就很愚蠢,毕竟是人发明的。」

「其实我觉得吧,有些时候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依靠现行法律就能杀人了。你看鲁迅写的那个封建社会人吃人,什么地主压迫农民啊资本家压迫工人啊,把人逼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不都是杀人嘛。」

「不不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就是指『杀人』这个过程啊,比如说拿刀把人捅死之类的。」

「要见红?」

「也不一定,用炸弹或者毒药也一样,总之就是直接的谋杀。」

「嗨,反正结果都是死人了,要我说都一样。不过也是,我们没法判定某种杀人方法中,杀人者与被杀者之间是否存在必然联系,的确,谋杀比较直接一点。」

「所以说我不会放弃这个权利。」

「我也觉得人不应该放弃这个权利。其实也没啥,只要不被报复,一切都是虚的。」

4

「有些时候我经常想到一些很黑暗很不符合大家道德观的话题,但是不敢说。」

「这很正常,因为会被人鄙视嘛。」

「嗨,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你鄙视就鄙视,我想说啥说啥。」

「可是为了维持一个自己的好形象,的确不能瞎说八道。」

「嗯,是啊,可我觉得这就很蠢。」

「咱们平常都说什么『言论自由』啊之类的话,其实骨子里还是想要说些一团和气的漂亮话,因为一旦言论自由,就有可能产生冲突,然后就闹得不愉快了。」

「对啊,就比如说我想要说点什么,放到朋友圈里,就,不太敢说。因为我知道很多人看见这些话,可能要背后说我是个傻逼。虽然理智告诉我这个过程没什么,但我就是觉得他们的这种想法——很蠢。」

「确实挺蠢的,朋友圈空间啥的都快成一个囚徒困境博弈的黑暗森林了,大家都等着别人说政治不正确的话然后笑话他——最后的结局就是:再也没人说正经的,都在那说些没用的话。」

「其实别说是那些很黑暗的观点了,就算是一般的观点,我想到什么都不敢说。」

「其实这些想法也没什么,就是纯粹讨论一下某个话题,说说而已,进行一个所谓……思想实验罢了。但好多人就觉得吧,你说了这句话,你是不是心里面就对我有意见啊,其心可诛哟。」

「对,人们蠢就蠢在这,我他妈就是想想,又不会真的去做,连他妈在朋友圈说一说都不许了。」

「这就是政治正确啊,发表观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大家都怕被人排挤。」

「唉,真的很愚蠢。」

「不过这事也得换个角度想:大家可能压根就对你想的这些事不感兴趣。所以一方面懒得看你说的这些逼话,另一方面大家也对所有自己未知的观点感到恐慌。当然啦,这都不重要,要我说啊,有趣的观点就应该分享给愿意看的人,其他因为你提出讨论就排挤你的那些人啊,就都当成傻逼得了,没意义。」

「对,没错,所以我现在得说服自己,不要怕别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样我才能发表更多观点……」

「咱们身边都是好人啦,大家都还没上班,利益关联不大,都能耐下心来讨论的,不会想太多——再换个角度说吧,能喷自己的也都是关心自己的人了,挺不容易的,我还是挺珍惜那些喷我的人的,你看网上那些网红啊,炒作买粉什么的,巴不得有人来喷他。咱们啊,能为了争对错面红耳赤的日子越来越少咯。」

「你这想法可以啊,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嘛,那合着别人喷我我就得开开心心地挨喷是吧……也是,这种事很愚蠢,是应该回归到自己的想法上。」

「其实只要说有用的话就好了,倒不是说『活在别人眼光里多累啊』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屁话,只是我觉得,这事起码得在自己心里面有意义吧。」

5

「你说说,让这些人读博有什么用。就比如说那些想着混文凭的人,非要去读个博士,纯粹就为了拿一个学历去装逼,这不是浪费社会资源吗。」

「不能这么说,人家想读书你得让人家读,既然提供了这个学习的平台和制度,那就应该有教无类,这是人家的自由。」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们读书啊,真的是在浪费社会资源,这点你得承认吧。」

「嗯,的确。不过讲道理,我觉得让我读大学读研,也是在浪费社会资源,要我说吧,我也没创造什么价值,目前看来,只是我运气好考进来了而已。而且我读研也不是特别想做科研,以后八成是要混文凭跑路的,那你说我不也是浪费社会资源啊。」

「理论上讲是的,但这个时代混个硕士文凭不过分——到硕士这就得了,可博士就真的没必要了呀!博士,那就是真的要对某个行业去钻研研究了,浪费了时间,浪费了社会的资源,到最后你除了拿到一个大家喜爱的『博士』的名头之外,就什么也不是。还不如去打工创造点社会价值呢。」

「所以说读博是很有有钱人的选择啊,我身边这帮哥们都是花式出国念phd的,有钱咋样都行,有钱人给大学送钱,还不好?」

「可这真的就毫无意义,你说他们为科研贡献了什么呢?零!几乎是零!什么都没有。他们也只是从科研这里得到了一个学位,一个文凭,然后就可以吹比了,这就是他们读博的唯一目标。在这个过程中,实质上大家都没有得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一群人互相伤害制造痛苦。」

「对,就是互相伤害制造痛苦,真的毫无意义。」

「我想起来咱们之前通过季老师认识的那几个什么复旦上交的博士,还有北大教授,天天研究灵魂啊特异功能啊啥的,一点正经样都没有。」

「真的,这些博士也没几个靠谱的。你一说『XX大学博士后』,我操,听上去很屌,实际上就是家里有钱,混了个文凭出来了,以后到哪一介绍都是『X博士』,看上去很牛逼,可这有什么意义呢?他早就不从事相关工作了,但大家就觉得,『这是个博士,他一定很屌吧?』完全不是那个样子的,他把这个学历读完了,可能混出来什么也不是——你得看他的科研成果啊!可也没人会在意这个,大家就想着,学历,博士,牛逼。」

「学历越高越牛逼,这是中国人的一个传统观念。」

「真的没必要,我妈老问我我读的博士是啥,估计是想回去和亲戚吹牛。我就直接告诉她,我读的这个,以后一赚不到钱二与世隔绝可能找不到媳妇,真的没什么厉害的,我读书就是为了我自己。」

「这么说来,我家里人一唠嗑寒暄也是问我读到哪一步了,啥时候读到博士啊,之类的。」

「对吧,老一辈人都是这样,愚蠢。」

「我也真没觉得读书读的多就有多厉害,我觉得那些做体力劳动的人比读书人辛苦多了,大家都很辛苦,可总有人觉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就是啊,如果一个人,没什么本事,念博士也没什么成果,那还不如去扫大街,起码对社会有点贡献。读书这事就应该想读就读,不想读就去工作为社会创造价值:就弦理论的那个创始人,原来只是个水管工,然后有一天突然和父亲说,我想学物理,他父亲就跟他说:好,那你去吧。然后就成了!这才是真正想念书的人,不是被骗了说读书牛逼才去读书的人。根据这个社会的风气,人们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才去读书,我操,读书,学历高,牛逼。这不都是骗自己吗。」

「其实读大学也类似吧,要是有人问我为什么读大学,我也只能回答说『我看别人都读,我也读了。』其实小时候也想不到那么多。」

「还是得根据兴趣来,不然不行。中国教育太垃圾了。」

6

「我想明白了,以后找老婆绝对不能找漂亮的,以后绝对不能相信漂亮的女生。」

「诶诶诶,警告警告,女拳警告了啊,你这属于刻板印象加歧视。」

「不是,真的,女生——尤其是漂亮的女生,实在是太有心机了。」

「这就很没道理了,你怎么知道她漂亮就有心机呢,别说女生,就是男生,要是真的有心机,你也看不出来啊,一样被骗。」

「可是我觉得我谁也看不穿啊,真的太可怕了,尤其是漂亮的女生,的确是有心机的人好多。」

恐惧源于不理解,我们的确不能确认自己知道女生是怎么想的,毕竟我们自己不是女生,但男女只是个很微妙的分类,在更广度的概念里,我们都是人类。不过我们也不能完全否认这个子分类的合理性,比如说社会角色的分工还是客观存在的。嗯……我想说的是,你说女生都比较心机对吧,不如思考一下,这种心机是怎么来的,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啊,男的都喜欢漂亮的女的,都会送礼啊啥的,有额外的照顾之类,所以漂亮女性更容易通过这种方法攫取社会资源。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习惯了,漂亮女生就觉得吧,自己这种攫取资源的方式是应该的,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在你眼里,这就是『心机』咯。」

「嗯,没错,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认可这种社会上的思维方式。那看来我更不能和漂亮女生多接触了!太危险了!一定会被戴绿帽子然后甩掉的!」

「不不不,我更想说的是,我觉得这里还有更深刻的生物学层面的原理。你想想,你为啥喜欢漂亮呢?扪心自问,是不是看到漂亮女生时有一种心动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呢,从我们刻在基因里的想法说就是『我想操她』。其实女生看见帅哥脸红小鹿乱撞,我猜也是这个道理:『我想被操』。所以说只要看见漂亮女生就不断地提醒自己:『我不想操她我不想操她我不想操她』,诶,问题就解决了!」

「操,这也太蠢了吧,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吗!」

「完全没毛病啊,药到病除,从根源出发解决问题!」

「滚你的吧,那我还不能喜欢女生啦!所以说啊,果然还是离漂亮女生远一点吧!」

「我觉得这个想法不只在谈恋爱上有用,在其他领域也很有帮助。比如我们经常觉得某些事情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一番冷静理智分析,又发现自己的习惯和本能非常有害,这个时候就需要反复默念某些话骗骗自己了,比如看恐怖片时候对自己说『这都是别人编的骗自己的骗老子的骗老子的……』」

「……果然还是好蠢啊!」

7

「你说文科有什么用啊,你看看咱们现在做毕设,起码也还要用到计算吧,还得自己设计实验啊做一做什么的。那经管文法外国语,我靠,全都是纯粹吹逼,吹就完事了,那也能叫论文。」

「还真说对了,我也是一直都瞧不起文科。一方面是我爸从小到大在我面前diss文科,造成了我的第一印象,另一方面呢,主要是我觉得文科不严谨,都是人编的——虽说理科也是人编的吧,但理科就比较严谨,你看,能反复做实验,能够实证,这就很屌。」

「这的确是理科牛逼的地方,但也不能说文科就一无是处,毕竟理科也有很多做不到的地方。不过我还是选择理科,毕竟这是人类最伟大的,智慧的结晶,追求这种东西的意义远大于其他。不过啊,这也会给我带来痛苦,无尽的痛苦。」

「痛苦?」

「对,痛苦,从此之后我要切断一切感情,断绝一切和外解社会的联系,读好几期理论物理的博士后,等我出来时你们都已经牵着孩子的手满街跑,而我还没有女朋友,没有车子,没有房子,在象牙塔中沉迷计算不能自拔,最后还不一定能得到什么结果,唉,这真的是太挫败了——但为了绝对的智慧,这是值得的。」

「不能这么说吧,如果你意识到自己要经历这样的痛苦,那不就不痛苦了。我现在觉得啊,人的痛苦都是来自于不自知,如果你都知道自己以后要难受了,那说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必然结果,就没有难受的意义了。如果感到痛苦,说明还是没想明白,还是留恋现实社会。」

「我靠,有你这么说的吗。那照你这么说,做啥事结果都一样了。」

「我觉得就是啊,你既然知难而上,就要承担对应的后果,能意识到这点,这是好事啊。」

「嗯……没错,承担。如果是这么说的话我可以接受——但我依然选择这种痛苦,因为这真的是在推进人类的进步,人类所有的智慧的,最顶尖的部分了。」

「你这种思想就很像刘慈欣那本《朝闻道》里写的那样:外星人为了防止地球人研发科学技术毁灭宇宙,于是为地球的科学家们提供牺牲自己生命在死前获得任何想知道的知识的服务,然后好多科学家就都争先恐后地去送人头了,于是乎世界就和平,没有被毁灭了。」

「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我可能也会去的哦……你说你活着是为了什么啊?吃饭,娶妻,生子——从本质上说,你就是个DNA的容器——活着就是为了传递DNA吗?这也太愚蠢了,这毫无意义。」

「唉,其实要这么说,大多数人都只是DNA的容器罢了,还是要认清现实的。」

「嗯,没错,其实所有人就都是个DNA的容器,从本质上讲,我也是,但我愿意去做出努力了解更多的东西,推动科学的发展。」

「也没什么可多想的,我觉得吧,做就是了。」

8

「哟,又在刷微博啊,又被封号了吗?」

「没啊。其实吧,大学四年过来,现在我学乖了,遇到什么事都说一句『诶,你说的这个也有可能!』总之,说这句话肯定是没错的。」

「对啊,这话没错啊,作为一个后现代主义者,我也觉得任何事物都能有无限种可能的解释,解构一件事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分析方法。」

「哟,您又后现代主义了。」

「就这意思嘛,什么主义不重要,那都是某种关于现象的概括,本质上讲,还是什么观点比较重要。」

「所以在诸多观点中,只要说一句『啊,这么说呢,也不能说你说的是错的……』就可以不被喷了。」

「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人没有立场了。」

「谁又会在乎你的立场呢?大家只是抱团罢了啊。」

「对,这就是咱们之前讨论过的:人绝对不能形成集体,一旦成为集体就都会互相进入复读机模式,各自成为彼此的傻逼。」

「对啊,所以说人就是这样的啊,有什么办法呢?」

「看来我得你离远点了,再这么下去咱俩就要成傻逼了。拜拜!」

「操你妈!」

9

「诶对了,你有女朋友了吗?」

「……嗯?没有。怎么了?」

「啊,就是,你觉得你这四年下来,和周围的同学关系处得怎么样啊?是找到好朋友了吗?」

「朋友当然很多啦,我觉得大家都是我的朋友啊。」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你身边很多人吧,可能是舍友,对吧,但是这也只是因为你们恰好被分到了一起,所以才能发展关系,可以后呢?当你们不再是舍友了呢?还能是朋友吗?这会不会只是单纯的,一段时间里的一拍即合呢?」

「嗯……我觉得吧,这种分类都不重要,没什么意义。的确,我们是因为是舍友才认识彼此的,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也不可能互相认识,所以过分地去纠结原因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没有什么东西存在神圣的合法性,用心对待每个人,顺其自然就好。」

「可是这样的话,你不会觉得太冷酷无情了吗。就是感觉,人与人之间都没有真情了,特别难受什么的。」

「哎呀,要我说啊,你也不用太担心自己是否被人真诚相待,是不是因为某种身份才被人喜欢之类的,这种想法明显多余。人啊,没必要强行屏蔽自己的某种身份,把自己视作某种纯粹的存在。身份啥的,都是一定环境下被附加的概念,一种幻觉般的产物,我觉得吧,人就是某时刻自身各种身份和能力的集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呢,自然也是这一整体之间出现的关系,任何把自身某种属性割离开去思考人与人之间关系,试图存在某种纯粹的联系的想法,其实都是很愚……没什么太大意义的。」

「唉,我就是觉得啊,你这种想法真的好吗……就是特别理性地,把一切事物都抽离出来,最后只剩下骨架,让一切都赤果果地出现在你面前,这样的话,这样的话……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

「有意思啊,怎么没意思啊。其实我真不觉得世界上存在某种『纯粹』的关系。的确,对纯粹关系的向往很美好,不自知的,无意识的纯粹关系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东西,但如果过度地去追求它而遗忘了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实质的话,就会……很危险。说实在的,比起失去某种纯粹的关系,我更害怕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具体的坏事。总之,你也别太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了,没必要的。」

「唉,可就是最近这个好多事情凑在一块,真的搞得我很抓狂啊……」

「不管怎么说,我相信我的朋友们。至于最后会发生什么事,那可能是我太菜了没处理好,不过这也不重要,能让自己开心就行,尽力就好,我觉得你干了这么多工作,经历了这么多,比我们这些在舒适区里天天和朋友撒娇打滚的人强多了。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别让自己太累了,真没必要。」

「哈,尽力就好是吧,那行吧。」

10-1

「啊啊啊,为什么我们的绶带是灰色的啊,你看文法外国语和经管的,粉色,多好看啊。」

「这里可以从两方面解释:1、衣装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当你穿上一种衣服时,就代表你认可了这个集体并确定自己加入了它。2、按照某种传统的刻板印象:文科等于女生等于粉色等于娘炮,理科等于理性等于灰暗,工科等于淳朴等于黄色,农科等于大自然等于绿色,完全没毛病,耶!」

「哈哈哈,强行学科和颜色呼应……可是粉色真的很好看啊!这种想法真的蠢,这颜色又不是我能选的,我想穿啥都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也觉得粉色很好看,可是没办法,就这么定义的,你得确认自己融入了某个集体,这是我们属于某一方的证明。」

「不,我也好想戴粉色的绶带。」

「其实别说咱们穿戴粉色了,就是那些文科男也要被嘲讽是娘炮。但这明显没什么意义,嘲讽男生是娘炮的女生往往也是喊性别平等最喊得最欢的女生,她们的内心在本质上是有同一条逻辑的:只许我撒娇卖萌装嗲,不许你哭哭求抱求安慰。要我说啊,这群人就活该被强奸。」

「你说得对,她们是很蠢,可是这么说也没用,为什么理科生就不能戴粉色的啊?」

「唉,没可能的啊,我们是被定义的理科生,不论男女都被定义了——你看啊,这灰色,就像是冷酷无情的理性复读机,在黑与白之间的混沌中寻找智慧的光芒——啊,理科生啊!嗯,这样就符合某种天经地义的元叙事了吧!够中二了吧!」

「不,你这样说服不了我!」

10-2

「你怎么背着个包啊?咱就出去吃个饭。」

「那当然是……打☆伞☆啦!」

「我靠,牛逼,你可够精致的……这他妈还是个粉伞?!」

「咋了,老子怕晒。」

「那也没必要买个粉伞吧。」

「妈的,物美只有这个的怎么办。我在伞摊前说我要买雨伞,他说这是女式的伞,有额外的遮阳效果,您最好移步这边买男式的伞。我心想,我操,有遮阳总比没有好吧,功能多啊,我说就这个了,就买了。妈的遮阳跟颜色有啥关系,我他妈就想遮个阳。」

「来来来,我也进来一起打伞。我操,咱俩这一块打伞,不会被误认为是gay吧。」

「操你妈,遮个阳就gay了,这gay门槛也太低了。要我说,有这种想法的人啊,活该挨晒去吧。我就想问一句:『不嫌晒吗?』」

「可能人家还真不嫌。」

「那我不管,我嫌晒。我自从初中时候一次家里出去玩老妈给我打伞,我就记住这玩意了。后来上大学看到大触发微博吐槽男生夏天不打伞这事,我就想起来了,然后每次都能打伞。人啊,就应该用尽一切可能,改变自身所处的环境,让自己克服痛苦感到快乐,与其纠结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不如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对,你说的对,虽然我既不怕晒也不怕黑就是了,但人的确应该无视这些愚蠢的偏见。」

「要我说,这就是一种文化上的滞后性。咱都是大学生,学了这么多科学文化知识,就是为了超越这种滞后,在思想上更加先进的。」

「是,咱们得依靠自己的脑子思考,从众很有可能就是一种愚蠢。可是即便是大学生,还是顺从着本能从众,学了这么多知识并没有什么卵用。」

「你说说,我还要解释我为什么打伞,这本身就是一种偏见的集中体现,其实是没必要解释的,但大家就是想看你解释。」

「嗯对,其实是没什么必要解释的。」

「所谓偏见啊歧视啊,都是思维不够充分的结果。我觉得吧,这里体现了一种经验主义的哲学思想,就是根据以前经历的来,不过脑子,与经验主义相对立的呢,就是理性主义,咱们可以通过自己的思考和推演得到尽可能正确的结论。嗯,我觉得是这样的。」

「对,咱们毕竟是学知识的人,还是得多使用理性思考问题。」

「但是过于理性主义也不一定是对的:有些理论如果单纯按照理论来发展,到最后会走向某种滑坡谬误。毕竟任何理论都有它的适用范围和缺陷之处,何况我们思维的过程也不一定完全正确。」

「还是尊重理性吧,理性很重要。要是纯粹凭借经验就完蛋了,什么事都按照之前的办法来,那啥都发展不出来了。人类现代科学技术之所以能发展得这么强大,还是靠理性主义,要是都跟中国人似的只知道研究技术不去用更加抽象的思维思考本质的科学道理,哪能往下接着发展。」

「对,发展肯定是对的。从这个角度上讲,我觉得我也是理性主义者。」

10-3

「我就觉得吧,以后进入社会了,大家之间的关系全都是为了利益而存在的,社会人啊,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这想法明显没什么道理。『利益』只是个关系的来源,而这一来源其实是没什么错的:社会之所以得以运转,就是依赖于大家互相帮助互相合作——和气生财的啊,你说我去菜市场买菜,和老板关系不错,算不算为了利益交友啊,按照你的说法,这又不够君子了。」

「所以说,就是很烦人啊。我还是一辈子躲在没有心机和欺骗的象牙塔里吧,老老实实搞我的科研,没有多余的利益关系,大家都坦诚相待,挺好。」

「其实你说『没有利益关系』也没什么道理。你说咱们之前认识的朋友,要么是因为同学相识,要么是因为爱好相识。怎么能说『没有利益关系』呢?一起学是为了精进学习成绩,一起玩是为了共同获得快乐,这在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一种『利益』吧?只是小时候大家不明白『利益』这个东西罢了,但不意味着它不存在。再者说,即便不把这些东西视作『利益』,那我们的相识也唯有一种宿命论的说法可以解释了:缘分。大家能够相遇,都是随机的。」

「缘分啊,随机是个好东西。缘分……也比利益要好吧。」

「你看,你这还是不理性,缘分虽然看上去很浪漫,可它是说不出道理的,这不是我们的作风。」

「也许吧……但,和利益相比,我还是选择缘分。」

2018年7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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