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事件中的青年粉红

我的微信朋友圈里,对香港事件,大多数人都是站在党国建制派这边的。在这个过程中,男性观众往往做出一副国师的姿态,发着斜眼笑表情说「马上解放军就要出手,很快就能取消特别行政区了」;而女性观众则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觉得「可怜」的香港人就是在「闹事」,「被利用了」,不如自己沉着冷静,能够为大局着想。

这些人中的很多人,在我们中学时候也算是标准的叛逆反对派人士(我在那时反而算是对很多议题的态度相对审慎的保守派),经常对各种现状提出牢骚和不满,其中的很多女性更是民主党倡导的那套进步文化的坚定支持者:她们会为了性少数事业奔走呼号,对青年的原生家庭等心理健康问题关注心切,热衷研究文学、哲学和艺术,热爱欧美娱乐文化,在外国上了大学或者在大学期间有机会出国,又或者毕业后在外国读了研究生,(起码和没留过学的我相比算是)拥有更加国际化的视野。

有趣的是,他们的「反抗」与「进步」,是一定要建立在这个国家当局本身应该存在的,朴素的爱国主义的基础上的。从这点你就知道,我们这代人中会涌现挥舞着五星红旗加入骄傲游行的爱国LGBT也就不奇怪了——造反在本质上是为了被招安,如何才能取得残暴父亲的谅解,继承他的财富,是在惴惴不安中长大的温和年轻人的永恒课题。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算是极端狂热的民粹爱国者。我们这代生于90年代的人的成长环境本身就相对温和,在我们小时候,中国加入了WTO,举办了奥运会,开放程度空前。对我们中的很多人来说,祖国的统一与繁荣是应该持续存在的背景板,而不是某种特定环境下才呈现出的时代现象。他们相信党,相信渐进的改革会带来文化的开放与持续的繁荣。

因此,背景板是足够具有说服力的,所有与这一认识相悖的现象,都是对自身信仰的赤裸裸的挑衅。这是一个非常有中国特色的意象对应:国家是严厉的父亲,香港只是叛逆的弟弟,人们会担心香港人「被外国势力利用」,而不会在乎每个香港人本身的想法,因为背叛家族本身就是本质上的,至高的邪恶。在年轻时,孩子还会对父亲的残暴专制提出抗议,试图寻找不同的自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孩子都会长大,越来越变成自己父亲的模样。他们担心的事情不再是如何实现自我青春无知时单纯的小清新愿望,而是自己能否媳妇熬成婆,让这神圣而永恒的命运转动下去。

如果自己不能成为父亲,站到那个位置上屠杀反抗者,那就意味着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父亲的认可,缓解青春时的伤痕。信仰遭到背叛的痛苦不断充斥在脑中,这种情况下,被建构的意识形态完全控制了大脑,丧失基本的理智和同理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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