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随笔,顾名思义:随笔一记,是散文的一个分支,是议论文的一个变体,兼有议论和抒情两种特性,通常篇幅短小,形式多样,写作者惯常用各种修辞手法曲折传达自己的见解和情感,语言灵动,婉而多讽,是言禁未开之社会较为流行的一种文体。随笔作为一种文学样式,是由法国散文家蒙田所创的。

被遗忘者

魔兽系列剧情中,有一支特殊的种族势力,是由希尔瓦娜斯带领的「被遗忘者」(the forsaken)。这样文艺的称呼是他们的自称,俗称呢,就是亡灵,也就是死了之后从坟头里被拉出来,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的人。

在诸多文化中,死亡都几乎是一种禁忌话题,让死人复生更是大逆不道的逆施。魔兽世界作为一款白左游戏,在身份政治这块格外下功夫,基本做到了普世价值上的大一统,几乎所有正派角色都信仰自由这一价值观,圣母化的剧情发展下,兽人几乎就是绿皮的人类了,然而每个种族也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刻板印象,以维系设定脆弱的神圣感:比如地精贪财,兽人强壮,侏儒热爱工程学,精灵族高贵长寿,等等。亡灵一族的设定则是复活后会性情大变,再正义的人也会显得有点邪恶,变得极度厌世,脾气很差,甚至本能地想要报复生者。

有趣的是,死人就叫亡灵嘛,为什么还起了个「被遗忘者」的雅号呢?游戏中的原话是这么说的:「记住被遗忘者的含义,我们既非生者也非死者,我们将被活着的和死去的人遗忘。我们回到了曾经告别的世界上,但是却永远无法回到我们曾经活着的那些日子,永远无法回到那些我们曾经爱过的人的身边。我们是存在也是诅咒,因此我们遗忘过去,并且被过去遗忘。」这是个很精彩的表述,《寻梦环游记》(Coco)中也有类似的解读:人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生物学意义上的肉体死亡,第二次是社会意义上的葬礼,第三次是记得你的人都已经死掉了,也就是实质上的「死亡」——被遗忘。

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因此,这种有关复生的想象掺杂了多种现实中意象的混合投射。除了死亡后逐渐不被人们记住的「被遗忘」之外,人们有关死亡的禁忌文化也不得不让这些亡灵「被遗忘」。这里的「遗忘」就不再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记忆丧失而彻底在文明中消失掉的过程了,它更像是一个主观地被当下文化打压而被排挤为边缘群体,淡出主流视线的过程。最显著的例子就是我们的文化中忌讳谈这个「死」字,当然,也不只是死,我们文化中不愿意谈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性自由和个体权利,等等,这些都是不该说的话,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不去提是最好的。因此,由「亡者不得不被遗忘」这一意象所衍生出的一个命题,实际上是「边缘人群就是大家希望去遗忘的人群」——这句话是一段互相定义彼此的两个表述。

如果能明白「被遗忘者」的指代的是边缘人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们对所有活着的家伙那么苦大仇深了。魔兽系列故事实现了这样的一组隐喻:「禁忌的死亡」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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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得有人做这事

我经常在聊天时提起来军训骂几句。我一直把军训视作一种野蛮的集体主义驯化行动,当然,各种价值观的驯化过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只是军训这样的形式实在是吃相太难看:靠肌肉和拳头来说服别人,实在是太原始野蛮了。但它毕竟为温室里的花朵们提供了另一种野性的价值评判标准,在这种丛林社会下,更能让人合法而自然地展露出发自本性的欲望。

我还记得高中军训带我们班的那个教官,黝黑的皮肤,眯着小眼睛,突着嘴,露出洁白的门牙,背着手满嘴骂骂咧咧地训斥我们,现在想来,他长得很像我一位来自河南的大学学长,可能他俩是老乡。开始军训后的几天以来,他总是对我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我们队列走得不好,军姿站得不好。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一个个都低下头,怀着歉疚反思起来。

可我知道,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在他的眼里,我们是一群娇生惯养的城市阔少,是他怀着崇高信念去守护的剥削者,是他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上等人。军训是他们和我们产生交集时,唯一一个能够击败我们,证明自己的场所。在他的视角里,对我们进行的这种惩戒是正义而必要的。我们这种普通人当然不可能像老兵一样流畅地踢正步,但在摧毁个体自尊的过程中,一定会有人欣然接受集体的规训。

他开始罚我们单腿蹲,不等到他说换腿就不许换。「现在啊,也不让体罚学生了,是吧,」他双脚着地蹲着,露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那你们就蹲吧,好吧,不蹲够了时间就别吃饭。」几轮折磨下来,我实在太菜,受不了了,就干脆正常地蹲着,一下子舒服多了。他的一只小眼睛伴着眉毛挑了起来,瞪着我:「你什么意思?不听话是吧?你还是个男人吗!」听他这么说,我索性盘起腿来坐在地上,迷彩服上落了一层土。

就这样,他一直都很瞧不起我。即便有时和其他同学有说有笑,对我也从来都是当做不存在一样。一次站军姿时,我们偶然四目相对,他兴冲冲地快步走到我面前,对着我略带不满的表情也展露出同样威胁的目光:「瞧你那屌样,以为自己牛逼啦?」然后把头转过去「……我都懒得理你」,潇洒地往旁边的地上啐了一口,又低下头背过手去走到另一侧。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典型。我很能理解这种执拗,这种对正义的信仰以及对我充满嫉妒与厌恶的,浅浅的仇恨。我们之间似乎并不存在对话的通道,我总不可能拉着教官的手,跑到空荡荡的操场上,仰望着南口(注1)的夜空谈心:「您不知道啊,我从小体育就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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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不经意间的告别

人到了一定年龄后,就会产生一种偏离轨道的幻觉,对前进的意义产生质疑。然后回忆起童年的种种,想要回到原初的起点。一番有关今日之多艰的感慨后,往往得到这样的结论:倘若要继续前进,就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啊,原初。这两个字浑身散发着一种闪着光的诱惑,带有着不容置疑的神性,仿佛拥有全能性的干细胞就是纯洁至圣的存在。

按照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这叫做反动主义回潮。

不幸的是,我不知道原初在哪里。

那人谁啊?

那个喜欢玩汽车的小男孩,那个喜欢沐浴户外的阳光,在空地上奔跑的小男孩,那个无论见到谁都会咧开嘴笑,毫无顾忌地介绍自己的小男孩,真的存在过吗。

我不断地询问自己,努力让自己回忆起所有经历过的事情,把时间长河下沉积的记忆变得完整而清晰一些。这是忤逆自然规律的想法,大脑中的图像日渐灰暗,除了温暖的阳光和清脆的笑声,剩余的细节不断遗失。「不要忘记」的愿望过于任性,我逐渐能意识到,自己一直处于失去的过程中,这一残酷真相昭示着成熟的不可逆。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呢?

这句话里的「变」是一个危险的词汇。这象征着一种对演化过程的深刻探索, 一种对乐园中纯洁初民存在的假设,一种对线性叙事的认可与追求。

对演化的探索总会回归于突变与渐变的缠斗。在看客们的眼中,渐变毫无诗意,尽管它可能在实质上影响更加深远,占据更长久的时间,更能揭露本源的规律,却也只能以「一万年过去了」之类简单又波澜不惊的言语被描述。反而是突变,以绚烂绽放而闻名的存在,人们更愿意对其细节进行无微不至的描绘,即便那一刻发生的事短暂又难以被察觉出逻辑——以个体为中心的线性叙事中,是否真的存在烟花一般闪耀的时点,让视界彻底爆炸,扭曲掉本已写好的剧本,再换上另一套?

不论我愿不愿意承认突变的合理性,关于回忆的事实就悬在我脑中,提醒我精神曾被割裂的真相。

据我妈在我小时候反复念叨,曾经的我那么可爱,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四五岁时的我是这样的:每天都喜欢笑,也不怕生,看见谁都会笑,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对着把汉字念出来念出,最喜欢的玩具是汽车,每天都拿着一本介绍各种汽车的图书看,对汽车品牌如数家珍,走在街上,只要看见经过一辆车,就能一下子指出它是什么牌子的,喜欢活动,喜欢打闹。

我好像也隐隐约约地有这样的印象?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家里的那么多汽车玩具。但凭感觉说,我对汽车并不感兴趣,汽车的设计太单一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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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快乐!

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叫做大学生,它们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觉得吹牛逼可以拯救世界,这样的一群脱离生产的青年,经常会误认为自己是一个哲学家…… 大学毕业啦,最后一期男生寝室的奇妙冒险,欢迎收看杠精们的日常!

最后一个无意义之夏的对话,大多发生在这学期我和钟振讨论完了晚上吃什么之后走在吃晚饭的路上的时候。

1

「真是服了现在网上这帮人了,动不动就说性骚扰,好像男的干什么都是性骚扰一样。」

「可能还真是因为这个问题很严重,所以大家才会热烈讨论,如果是这样的话,能提起来这事的确是好事。」

「所以我就觉得奇怪了,这个『性骚扰』到底是怎么定义的啊?」

「我看网上说,意思大概就是1、感受到了骚扰的冒犯。2、和性有关。我觉得这个定义没毛病,还挺靠谱的。」

「这也太宽了吧,那什么算冒犯呢?」

「你觉得什么算冒犯什么就算冒犯,这是个挺唯心的东西,可好像也没法限定范围。」

「我靠,那岂不是只要我不爽就可以骂别人在骚扰我。」

「是这个道理,要我说有点撒娇成分在里面,毕竟冒犯这个事吧,真的是没法界定的,纯粹凭感觉。」

「那性呢?怎么判定和性有没有关系?」

「这个确实也很玄妙,其实要我说,什么都可以和性有关,一男一女聊天,那就是一对异性,已经有性的要素了,但这就像是我们说什么都是数学什么都是物理一样,这么想明显没什么意义。」

「所以最后结果意思就是,只要是男的让女的不爽了,那就是性骚扰。」

「是这样的,不过我觉得就算发展成这样的社会风气也无所谓,毕竟男的就是比女的壮,有骚扰的资本那就是一种原罪。其实动不动就提性骚扰的实质就是『你别想操我』。」

「现在女生真的好警惕啊,看哪个男的都是一副『你要操我』的表情,妈的,我犯什么错了,咱都啥都没往那想呢,就先被人默认要操别人了。」

「哈哈哈,『肥宅做错了什么?』要是帅哥,女生可能就放松戒备了。其实不谈区别对待,这个思路本身挺可笑的,一开始就觉得对方要操自己,那其实已经把自己摆在一个即将被操的位置上了,也就是默认自己只能被操,这一点都不女权。」

「哈哈哈哈哈哈,那反过来想不就是『我活着就是为了被操』吗。这也太愚蠢了,简直是给自己找事。」

「其实这也没办法,生理上就是这么定义的,我们是猎人,她们是猎物。其实人还是挺复杂的,女的性骚扰强奸男的也有,就是太少大家就当不存在了。」

「这么说来,我忽然觉得西方那些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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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精女孩的中年危机

普及男女平等意识任重道远啊,呜呜呜。

我妈说,她这辈子怕是完蛋了。她忽然明白了:「我自己年近半百,人到中年,一事无成,可别人说,你起码还有个儿子。」

我偷偷瞄了眼手机,这是妈给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我锁上手机屏幕,抬起头来,我妈望着前方,她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动作。我决定打破沉寂:「妈,您不能这么说,」我挑起话茬来,「虽然别人说您还有个儿子,但我觉得她说的不对,您看看我,您这儿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啊。您这一生怕是真的一事无成啦。」

妈撅起了嘴,「哼,你说的没错,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你爸一样。」那天是我妈的生日,她却很不开心,生着我爸的气。可能是想到了这里,她又补了一句:「你们老姜家都一个样。」说着,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疤,那是前天做饭时烫伤的,红色的淤肿很快褪色,成了一大片青紫色的暗痕。她那天给我发了自己手的照片,然后补了一句「看看我的手,都烫肿了!你爸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气死人了!」妈不常单独给我发消息,这说明问题很严重。于是她就一连生气气了两天,直到这天过生日。

晚餐时间,我爸按照惯例买了蛋糕和面条,他有糖尿病,不能吃太多,不过我们家习惯了这种中西结合的生日宴。即便这样,妈还是气得不行,一句话都不想和爸说,俩人就这么僵着。既然她不发言,我爸就突然在饭桌上聊起古罗马的历史,这是他最近在看的书。我大概是这位主播最好的听众,从小到大,他无论看了什么东西都愿意和我侃,我就正襟危坐洗耳恭听。另一边,妈阴着脸,坐在角落里按部就班地啃着蛋糕,没等爸说几句,就匆匆离开餐桌玩手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给我发了那条自己突然醒悟的道理。我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听着眼前这位历史主播高谈阔论,他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我吃饱啦。」我说着,赶紧离开饭桌,回到客厅。妈换了身衣服,淡淡地说:「我要出门遛弯,你也来吗?」我做出肯定的答复,回头看了看爸,他也已经躺在沙发上玩平板了,一副风淡云轻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我们便走到了公园中心,在池塘边的长椅上坐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我接着先前的话茬,「他就是这样的人呀,一直都很……闷骚。情话也不说,也不愿意流露多余的情感,这样会让他显得很……脆弱?」

「哼,你真是说中了,真的是……结婚二十多年了,他就一次『我爱你』之类的话都没说过,真的是一次都没有啊!」妈故意表现得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调侃着,把这句话吐出来。

「这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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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散的春天

春意盎然,花香袭人。我鼻炎又犯了,流了两个礼拜的鼻涕,打了两个礼拜的喷嚏,掉了两个礼拜的眼泪。

除了雾霾和风沙,我一直以拥有完整的温带四时而为北京自豪。不过我心里一直很清楚,无论是哪一年,北京的春天只有半个月不到——这里的「春天」特指天气不凉不暖可以穿着舒适的春装出门呼吸新鲜空气看看嫩绿新芽绽放的清爽日子。不幸的是,今年春天又冷又热,而我的过敏性鼻炎也一年比一年严重了,每天早上起床,眼睛都痒得不行,稍微忍不住揉一揉,眼泪就哗啦啦地流,洗把脸试图缓解一下,泪水就顺着自来水一起哗啦啦地流。

尽管我对春天的要求比较严苛,但只要能记住有一天符合我的标准,我就觉得这年还是有春天的。不过这明显没什么用,春天的真正力量从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所有生物交配的日子,每份扭曲的热情都在这个季节躁动。虽然我总置身事外冷嘲热讽,但我的身体其实还是很老实的,只是脑子有点反动。它总能让我在感知下把自己剥离出来,想一些多余的事,仿佛所有的情绪只是手上被蚊子叮了个包一样,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块红肿起伏消散便是。不过有时也不行,比如就算我知道疼痛只是为了提示机体受损需要维修的一种机制,也不能一边崴着脚一边跑步,每想到这,还是挺郁闷的。

每年同样时节的景色闪过,构成了一个完整而延展的故事,我把循环周期中同相位点上的数据连成一条弧线,拟合出不符合经验的结论:春天的首要关键词是舒服,这是每一朵五颜六色的迎春花告诉我的,次要的关键词是躁动,这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把头转过来,问窦天泽他悄默声地唱的是什么歌,他露出和往常一样羞涩的尴尬笑容:「这是4月新番《濒危物种少女》的ED,这歌可好听了,我想唱这首歌,你知道伪声吗,练好了也能唱好。」「得了吧你,」我咂咂嘴,「醒醒吧,我们是男孩子,男孩子是唱不了好听的女高音的,再怎么练也没用,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就是改变不了的。即便是古代唱京戏的旦角,那也得是从四五岁就开始训练唱腔保护嗓子才有那么好听的声音。更何况努力了这么多,也只是违反神赐的身体,创造出虚假的效果,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像是说你喜欢看百合,体会到的情感也都是假的,我们只能看《魔法少女小圆》这种男的给男的写的胡诌百合片,和腐女们觉得BL好看是一个道理,都是YY。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们没法知道女生实际上在想什么,即便学会了唱女高音的歌也不行,这都是天生的,我们没有理解别人的合法性,我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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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世界

窗外的世界

摄于红琴餐厅二楼

热带的暖风吹来,我望向窗外。稀疏的电缆和不知名的树的枝杈横过我的视野,在那之后,可以看到暹粒闹市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远处的十字路口有一家水果奶昔店,几个游客围着卖奶昔的大叔有说有笑,露出期待的表情。天还没黑,远方的天空是蓝灰色的,但很清澈,阳光透着云的阴翳,带来一丝静谧。我就坐在这可以倚在窗畔的地方,默默地看,静待风来。我喜欢这个位置。

这样的场景会让我恍惚,我总觉得自己不止一次看到这番景象。最近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不太清楚了。但当我倚在窗边望向外看时,那个路口街角的店铺就变成了报刊亭,行人都变成了一个个身着蓝白色或红白色校服的孩子。那应该是初中时,当我终于一个人待着,就会在窗前踮着脚尖趴在能看到整个学校南门的地方,那片窗外一样有稀疏的电缆和树的枝杈碍着我的视线,不过我依然能看到远方的光景。

那是怎样的景象呢?学生们一个个走出大门,奔向那条小道,一路上到处都是卖零食文具烧烤熟食和其他小玩意的小店,男孩子和女孩子们,也有牵着手的小情侣,他们成群结队,在一个个店里进进出出,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学校的大门处在丁字路口的末端,路口最优秀的位置那里,有一家报刊亭,报刊亭的大哥什么都卖,从书籍杂志到玩具吃喝,什么都有,经常有同学早上在他那里买了书或者杂志,中午一边偷偷看一边和其他同学聊起来。一到放学,整个街道就被堵死了,那个报刊亭尤其显眼,满满的学生围起来,经常要排队。我就在楼上看着,学生们像蚂蚁一样东窜西窜,蓝白色斑点的混乱流动中透出一股自然的美,尤其是秋天,太阳缓缓落下,人群却没怎么散,随着天逐渐变暗,小店的灯一个个亮起来,这景可好看了。

我很羡慕他们吗?应该是,好像也不是。我能隐约看到一张张兴奋的笑脸,嗯,的确很羡慕他们开心的样子,但我也很清楚,让我去做同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展露出同样的笑容的。我似乎很懂他们在想什么,但好像又不是很懂。我的想法大概是很机械的:原来只要掏出钱给那个人,就能买到东西,吃了好吃的,玩了好玩的,炫耀一下,就能开心啊。哦,我知道了,我记住了。虽然看上去很蠢,但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想多了,就都记住了,这有助于我理解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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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达不到的娱乐——纪念游戏王ARC-V

《游戏王ARC-V》已经完结半年多了,新作《游戏王VRAINS》也已播出二十余集,而我选在这个时间点写观后感的原因也很简单:我终于从吃屎的感觉中缓过来了。

作为一位从消息流出就关注A5的观众,我从一开始就非常喜欢本作的人物设定以及宏大的世界观设定,统合了前作的多种召唤法,A5可谓是集大成之作,灵摆怪物的永续再生的不灭属性更是让我情有独钟。但动画的后续走向却把我这位早期入股A5的老粉丝脸都抽肿了,导演的私货、编剧自身的矛盾、剧本结构的不平衡和内容的缩水,以及最后那个无法吐槽强行热血的结局让本作成为了彻头彻尾的烂作——起码是烂尾作。

我知道很多人都很不喜欢A5,甚至认为是有史以来最烂的一部《游戏王》动画,除了剧本结构本身的问题外,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主人公游矢无感,甚至对其软弱的性格、诡异的圣母行径以及僵硬的娱乐传教产生了剧烈反感。然而我想说,A5的主人公游矢是我最喜欢的角色,甚至可以说,游矢(扎克)的设定是本作为数不多的的亮点之一。上代务或许是一位极其愚蠢的编剧,但在剧本进入同调篇被导演毁成傻逼之前,他依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从前50集以及后30集的一些难得的闪光点中,看清楚他原本对剧本的一些基本设定,甚至可以推测出他的一些没有实现的想法。(是的,没错,厨子给粪作洗地,只能靠脑补了)

从第一集开始,主人公的设定从就十分吸引我。大家可以回忆一下,前四部作品里的主人公第一集都在做什么,遇到拦路的强敌,老子心情不好,干操怼把你做了,打得服服帖帖。而这一部的主人公呢,遇到送上门来的挑战者,他的第一反应是:打不过怎么办?然后一个人跑出去散散心,甚至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一个人站在桥边哭的情景,想起父亲的鼓励,才强行鼓起勇气应战。别的主人公第一集都在笑,只有他是哭的,这就和前几作的主人公很不一样。

包括他在成为天选之子之前,本身战力的设定,也是非常值得玩味的。前三作主人公的设定都是拼搏奋进的决斗天才,而游矢和游马类似,只是个普通的玩家,游马在遇到阿斯特拉尔之前未尝一胜,游矢在开启灵摆外挂之前胜率连60%都不到。游马未尝一胜的设定其实是为了凸显出他马马虎虎的逗比性格,但遇到阿斯特拉尔后就的确是一飞冲天再也没输过。相比之下,游矢50%多的胜率更像是一个普通玩家的状态。面对职业选手强壮石岛,他在动作决斗中的一点小聪明完全派不上用场,最后还是扎克人格附体才帅气地解了围。

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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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青春

每次过生日,都会有一种忧伤感,原因是所谓「老了」。这种忧伤感应该会在未来被放大,因为越年长,每次过生日就越接近死亡,可以说,这生日是过一天少一天了。不知古代皇帝给自己办六十七十大寿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也许只是想在开机界面证明自己的长度超过了全国98%的用户吧。

按理说,是不应该为了过生日而悲伤的,小时候过生日时,那是一个在定义上必须要「幸福」的日子,因为我长大了,我成长了,变强是好的,是应该感到幸福的。那如果35岁算作中年,现在怎么说也还是在上坡阶段,最起码也是人生中最身强力壮的青年时代,似乎也应该感到快乐,或者说,即便不感到快乐,也不应该感到难过才是。

然而我还是有点难过的。因为现在的日子是好日子,而人生的好日子有没有被荒废,自己有没有长进,只有本人自己知道。即便没被荒废,好日子少了一天,也绝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然而,出于公序良俗的基础考虑,我还是应该祝自己生日快乐。

可惜的是,传统也无法缓解我的焦虑。作为一个生于全球化时代的现代人,我惯于否定传统,蔑视权威,崇拜物质,弘扬个人中心主义。如果不能理解这一切能够为我带来什么,能否让我获得数值上的最优解,我就会感到不安。

直到最近发生了一件事。

我有一个同学,本来高考时和我报了同一所大学,但以3分的微弱劣势落榜,不幸复读。(主要因为北京当时的高招政策是考前报两个第一志愿,第一志愿考不上基本就完蛋了)那一年里,大家和他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到了第二年,他终于从地狱回来了,我们都很感动,和他有说有笑,说考得怎么样要报哪里之类的事情,结果成绩出来,他又以1分的微弱劣势和一所学院路的985高校失之交臂。我们都傻了眼,我问他,为啥不报北工大之类的北京人的学校(那时政策已经改为考后报5个平行的第一志愿),他说:「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还有意义吗?」

再后来,我们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他就这样从大家的视野中消失了两年。我们之中有一位和他关系甚好的朋友,几年来总是时不时地梦到他,在梦里,这位复读的同学有时考上了北大,有时考上了清华,还有时考上了中国科学院大学,成为了科学家。但唯一不变的是,梦醒后,我们依然没人能联系上他。直到最近,是的,直到今年高考结束,直到一本线和分数排名都公布后,我们再次尝试联系他,终于有了音讯。

他之所以回复我们,可能是因为这次他的排名总算是进入了北京市的前500名。漫长的远征终于结束了,时间的囚徒得到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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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能的我

黄铭的微博被封了。那是一个月前的一天,原因很可能是他在前些日子里敏感的某一天中提到了不该提的话。我一直以为我们这种一没粉丝二没靠山的小透明可以在支那局域网里胡说八道童言无忌,没想到现在人工智能和小粉红这么吊啊。

黄铭是个喜欢胡言乱语,在空间微博朋友圈日常发动三重之禁忌结界的贝斯手。这下,三重结界被砍掉了一支,大魔王能力受损严重。我站在他身后,看他轮番拨弄着平板电脑和手机,点击「发送」后得到的却只是「对不起,发送失败,错误代码:CONNECTION_ILLEGAL.000」。「我操你看看,这个『illegal』简直神了,完全符合依法治国的精神。」黄铭指着手机说。

我问:「你怎么不弄个新账号呢,这不能发微博逼逼多烦啊。」他说:「现在都手机实名认证了啊,没有手机身份证就没有微博。」我说:「完蛋了,你被CCP通缉了,你这辈子都被禁言了,我party盯上你了。」

虽然微博不能发表新东西了,不过浏览自己的首页还是可以的,刷了一页又一页,发现首页全都是在聊自媒体被新政策摧毁殆尽的新闻。「唉,咱国大概是在culture self-confidence的路上越走越远了!」我说:「你的首页怎么他妈全是这种东西,难怪你要被封,难怪你要出国,卖国贼!」

这种时候,我一般会唱起歌来。这个灵感是我两年前在吉他协会的地下室找郑公子时候偶然发现的,地上有一张布满鞋印A4纸,用黑色马克笔涂写满了歌词,笔挺的大字我迄今记忆犹新:

无能的政府
杀杀杀
傻逼的政府
杀杀杀

无能的政府
杀杀杀
傻逼的政府
杀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
杀!——

作为一个不太懂音乐的人,我问郑公子这是啥啊,到底怎么唱。郑公子告诉我,这大概是一个学长之前在这弹吉他,顺便写歌词留下的。「这叫朋克风格,他们那些人都没文化才写出这种歌词,朋克都是傻逼。」我觉得这个歌词很有意思,情绪表达的很直接,毫不矫揉造作。我问郑公子那个作者有没有曲子,我很想听一听。

郑公子说,这个简单啊,随便找个和弦配个曲就行了,说着抱起吉他弹了起来,用低沉的嗓音吼起来:

「无能的政府,杀杀杀
傻逼的政府,杀杀杀——

无能的政府,杀杀杀
傻逼的政府,杀杀杀——

杀杀杀——
杀!——」

听了这首歌后,我心潮澎湃,决定学习弹吉他,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写出这样的歌,不过现在也没怎么学会就是,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能刷微博的黄铭很绝望,于是他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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